第681章 斩
……
王座上的帝履癸睁开了眼睛。
他先是笑着看向重新重叠在一起的女子，轻吻她的面颊，
然后看着眼前悬浮的小小飞剑，扬了扬眉。
“哦？”
妹喜摊了摊手，轻声说道：
“不太确定发生了什么，但有人捣鬼。
“要不要去掉一整个时间线？”
帝履癸摇了摇头：
“未必，”
少年凑近那不断颤抖的飞剑：
“我仔细看看……”
在他的目光下，青元子那柄足以穿金裂石，由紫结金、太阴石等天材地宝锻造而成的本命飞剑，一点一点，崩解成沙，
最后，完全消失。
但在消失前的一瞬，一道斑斓的华彩，从剑脊中迸发，一闪而过。
那是一道极其细微的、油膜一般的光芒，在任何凡人的眼中，都只是一道不值得注意的，细微的反光。
但帝履癸的眼睛亮了起来：
“我看到了……
“原来是这样，
“一个小小的差池，
“一个亡者临死前的绝望，
“让节点事件‘黑影’的发生，早了那么一点点。”
高大的少年后仰到王座中，抬起一根手指——
局部时间开始倒流，消散的飞剑重新凝聚，随后消失。
回到了青元子的神府之中。
少年感慨地点了点头：
“很好，安娜.朗博士，
“情况发生变化，而你立即觉察到不对，提前了轩辕剑的制作过程，
“虽然限于材料，你没能赶制出一把完整的现实扭曲武器，
“但这柄“断剑”对休谟指数的干涉，鸣响了整个宇宙的铍青铜矿藏，
“由此，被妹喜察觉，
“于是，我收到了你的通讯。”
少年站起身，活动了一下四肢：
“伏羲，来活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少年的胸口，如机械般左右分开。
他的胸腔内，一个不停旋转的机械齿轮慢慢停止转动，
化为宇宙星辰。
光影交错，无数世界的情形，在这个微型宇宙中穿梭上演，
最终，定格在了一幕——
一处破旧的商场内，少年身边，倒在地上的神父睁开眼睛，瞳孔中是无尽的黑暗。
“找到了，”
帝履癸笑着向远方抬起手臂：
“不必删掉一整个宇宙，
“斩灭一个小小的线头就好。”
……
斟鄩边境。
一座座巨大的禹王台，在云海中巡行。
其中一座禹王台上，警报忽鸣，响彻天际。
驻守此台的奇术士与修士紧急集合，来到高台的最顶端。
他们迅速有序地展开自己的休谟场，联结成巨大的防御阵列，用以抵消那把武器的恐怖能量，避免溢出的“修改”伤及无辜。
术士们抬起头，敬畏地望向禹王台的中央——
暗金色的接天巨剑，从平台上慢慢拔起。
仿佛正有巨人手握这把千米以上的锋刃，在响彻天地的铿然剑鸣中，轩辕剑完全脱离了禹王台，剑指远方，
它的尖端对准了某个方位，某个宇宙，某个时刻。
随后，剑锋竖起，向着时间彼端那个遥远的世界，斩下！
……
地球。
“喝啊！”
随着一声断喝，头部高出大气层的巨人，快速出拳。
于是，那渺小的、手持巨锤的铁灰色机甲，炸开成一朵小小的烟花，消失在天际，
图钉般的小锤，也向着燃烧的大地坠落、
天空中，金色的魔神瞬间暴怒，扑向迪迦的头颅！
他身后，一大一小两个机械体紧随其后，合身而上。
红白两色的巨人微微摇头：
“都一样，
“何必挣扎。”
他抬起手，挡住金色魔神的又一拳。
巨大的力量再次让他后退一步，瀚海翻涌。
但这一次，迪迦对这个强大金色敌人的力量，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，因此没再踉跄。
他抬起另一只手，握拳——奔涌的光芒开始凝聚，澎湃的力量让空气发出雷鸣。
他打算用一拳，先解决掉一大一小两个机械体，
再专心对付这唯一能称得上威胁的强敌。
忽然。
迪迦愣住了。
即使以如此大的体型，在星球表面级别的恢弘尺度作战，一秒的愣神，也足以让攻防转换——
他挥拳的意图瞬间被敌人洞察，剑盾在手的蝎尾敌人迅速拔高，斩向他的脖子，
而红蓝两色的机械体则向下飞去，沿着铁灰色机甲残骸坠落的轨迹，搜寻着什么。
但巨人再无战意，
他随手挡住那红色剑锋，任由胜利之锋将他的一根手指斩出一连串火花。
迪迦茫然地看向这些敌人，慢慢摇头：
“不对……
“有什么东西不对……”
他的头摇得越来越快：
“不，不是你们，
“但不对劲，这……”
然后，他看到了。
此刻，他正站在瀚海中，巍峨的身形高逾天穹，头部探出在大气层外。
但从他的角度看去，
太阳系内的星辰，太阳系外的群星，它们红移的角度，那些黑体散发的光谱……
全都刚好处于一个奇异的位置。
这一刻，
在他的眼中——
所有物质，电磁波，乃至星球与星球之间的空当，刚好构成一幅画面。
一个锋锐的几何图形。
那是宇宙扩张至当下这一5.39×10⁻⁴⁴s10的普朗克尺度，
银河系运行至室女座超星系团这一点，
太阳系运行至银河系这一处，
地球运行至太阳系这一隅，
站在这个位置，
从这个角度，
才能看到的图形。
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“形”——
一柄剑。
它由群星组成结构，
由星体散发的电磁波勾勒出边缘，
从宇宙的深处骤然刺来，
剑锋直取他的头颅！
“——！！！”
巨人竭尽全力向后退避，瞬间抵达光速！
试图躲闪。
太平洋的海床瞬间崩解，海洋倒卷，板块被掀开！
但他没能逃开。
巨人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。
“这——”
这不公……
迪迦想着。
思绪，中断了。
锵！
巨人的身体，从正中一分为二。
这一刻，
宇宙停止了扩张。
开始回滚。
……
……
“……凡是以主之名行事者，底层逻辑都是一样的——
“‘我看中的地，我看中的女人，我喜欢的财富，都是主赐予我的。’
“他们之所以跟你和平相处，只是还没找到机会，夺取你的一切罢了。
“而机会，总会有的。
“所以，我才容不得你们的‘主’。
“我也绝不会成为，你们口中的‘主’。”
商场中，
少年的独白结束了。
他宣泄似地独自说了半天，叹息着低下头。
神父的血从撕裂的伤口中汩汩流淌，双眼圆睁，死不瞑目。
陆明蹲下身，轻轻合上他的眼帘：
“走好。”
少年转身跳下舞台，走近尸堆，轻轻抱起那唯一没有被他杀死的孩子，走出商场。
“烧掉这栋建筑，
“烧干净些。”
“好的老大！”
……
宇宙深处。
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高速飞行中慢慢停下。
他低下头，看着自己的双手，目光忽然疑惑起来：
“嗯……
“这是什么？
“手……
“手，是什么？？
“我怎么……
“等等，‘我’，是什么？
“这……”
黑影张开嘴，呜咽两声——
他忘记了怎么说话。
他失去了对‘语言’的概念，
失去了对自我的认知，
失去了所有顺行性记忆，然后是功能性记忆。
与此同时，他的身体，也在一点、一点地消失。
“……”
生命的最后，他想挣扎，却找不到肢体，他想呼救，却找不到嘴巴。
他那无法被概念约束的身体，像被橡皮擦擦去的素描，一寸寸化为空白。
最后，黑影仿佛被风吹走的细沙，
消失在宇宙空间中。
灿烂的星光下，只剩下一道小小的斩痕，慢慢消失。
……
乌堡。
市政厅招待所的房间内，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脱掉外套，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。
“将军真是……雷厉风行，”
女孩抬手解开马尾辫，任由发丝垂落沙发，把脑袋靠在沙发背上，整个人瘫成大字。
她的嘴角不自觉翘起，轻声说道：
“新时代啊……
“真好。”
白鹿慢慢闭上眼睛，在几秒内沉睡过去，发出鼾声。
……
天轨连城。
午后的阳光洒满街道，一座巨大的电影院门口，映后散场。
人们走出影院，交流着刚刚看过的老电影，
人流中，一个窈窕的女塞星人蹦蹦跳跳走出来，和肩头上的瘦小少女叽叽喳喳：
“哇——
“好看！
“那个黑色的家伙居然是他爸爸！”
少女的眼睛瞪大，闪闪发亮：
“是啊是啊！
“还有他们的武器，那些‘光剑’好厉害！
“小黑，你们有这样的武器吗？
“我没在机甲上看到过类似的武器诶~”
“没有吧……
“用这种方式约束等离子体太浪费能量了，要么打出去，要么用热能刃就好，为什么要固定成棒状呢?”
“因为这样比较酷炫！”
“诶对哦~而且竟然还能挡住爆能枪的子弹，太帅了！”
“咱们去商场吧，我想喝冷饮~”
“好！我也去喝点冷凝液~”
……
圣白花园，会议室内。
一场会议刚刚结束，官员们散去，
海睿明没有立即离开，而是向后靠向座椅，慢慢伸了个懒腰。
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轻松——终于要告别文山会海了。
虽然哲人王上线后，他依旧要与其议政，但根据赛天骄提供的手册，哲人王的行政效率之高，沟通成本之低，足以将他的工作量，降低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。
“真好啊……”
中年男人从机械座椅上站起身，在落地窗前慢慢左右摇摆起来——以公园老大爷的姿势开始活动身体。
他的身后，机械座椅上“哒”弹出一面小旗子，也开始以同样的频率和他晃动起来：
“一~二~一~二
“主人，该下楼遛弯了~”
“……”
……
会议室上方，圣白花最顶端，陆明的房间上层。
天骄锤旁，全息投影组成的女领袖窝在沙发里，用电流操纵按键，看着大屏幕咬牙切齿：
“我原谅你Y*#%——
“哪个脑子有病的战犯能编出这种剧情啊！
“给我个高尔夫球杆，我也要打爆她的脑袋！
“我要打死她，我要打死她！！”
赛天骄忽然停下手，烦躁地扔掉手柄，接听鸣响的通讯提示：
“干嘛！
“哎呀烦死了，通讯良好，你现在已经同时接通了天轨连城和堡垒，
“陆安排了专门的通讯员给你，你还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，
“别来烦老娘！”
……
索拉里斯星。
斯克兰顿有些尴尬地挂断通讯：
“不是你说让我在部队抵达前每天联系你一次的吗……”
他莫名觉得，这位‘女领袖’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。
“难道有人惹她生气了……？”
男人摇了摇头，起身走向卧室外，
他打算去海边走走。
推开卧室门，斯克兰顿忽然愣住了。
实验室一角，他平日进餐的桌子旁，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，正双手抱臂，皱着眉头，盯着桌子上的水果派。
女人闻声转头，看着热泪盈眶的斯克兰顿，喃喃自语：
“所以……
“这就是人死后会来到的地方？
“一个会自己长出水果派和心爱的男人的地方？
“O5们竟然还嘴硬说没有天堂。”
“安娜！！！”
女人迎了上来，
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。
……
小岛的另一端。
一座恒温、恒湿的巨大厅堂内。
来自不同种族的研究员们像往昔一样，聚集在磨砂玻璃前，解析着七肢桶们提供的信息。
苏泰和奈蒂莉与其他几位研究员守在解析墙前，而墙壁上的计算公式、演算图案隐去，变幻为金色的通用语文字，组成一连串耀眼的信息。
研究员们疑惑地看着这些字符，低声交流了一会儿，逐渐散去。
奈蒂莉眨了眨明黄色的大眼睛，同样困惑：
“这……应该是好事吧？”
“肯定是，”
苏泰揽过她，轻吻她的额头：
“虽然以前，大个子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，
“但没有事情，就是好事。”
于是纳威人向磨砂玻璃内招了招手，也离开了神殿，下班回家。
墙壁上，金色的通用语文字，慢慢隐去——
今日无事，天下太平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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